智口口口

[撒加]枕下的诗

 

    撒加记得自己十二岁还是十三岁时读过一首诗,不知道诗名不知道作者。

    那天他和艾俄洛斯完成了下午的训练,两个精力嫌多的小伙子一起去山下的集市闲逛。他们边走边商量用当月的闲钱买什么。但当他们走到集市时,卖蔬果和鲜花的商贩已经在整理收摊了,路上吵杂而没做买卖的热络氛围。西边闷热的红色夕阳照得撒加浮躁又败兴。但艾俄洛斯还是兴致不减的样子,和撒加一样额上冒着薄汗的他灵活地穿入街道,头也不回地说:“快点,撒加!还有摊呢。”

    他们路过了几个乱七八糟的摊位,艾俄洛斯随意地买了点小玩意,无非是些小摆件小玩具。他们看见了一个书摊,艾俄洛斯立刻就抱怨:“天都快黑啦,看不清字谁还买书!”——但视力超群的他们却是能在昏暗的傍晚读书的,他又转头问撒加:“你喜欢读书的吧,你买吗?这些肯定都不是‘圣贤书’。”。他眼睛里闪着一点夕阳的光,似乎在调笑撒加从刚才起就不屑掏钱的吝啬劲,又似乎真的对那些平日接触不到的杂书感兴趣。而心情烦躁的撒加只想早点回去,他猜想艾俄洛斯在和他较劲,不看到他买点什么就不罢休,于是他敷衍地随便拿了本书翻了下,那是本诗集,纸质粗糙、印刷模糊,大约是劣质的出版物。

 

……

你是我七岁的童话书,

十七岁推开窗的梦,

二十七岁的启明星。

 

你是我欲言又止的情人。

 

你是我枕着羔羊的心跳,

你是我自己发出的声音。

……

 

    撒加随手翻到的一页是这样一首诗的片段,他一眼扫过后想:既不讲究音韵又不讲究意境,尽是些俗气的比拟和排比的堆砌,市井读物也就这种水平。他还没读到下一页,艾俄洛斯就把书从他手中抽走了,飞快地和另两本封面花哨的书一起结了账,然后拉着他去下一个摊位。于是撒加的心情更糟糕了,也许那不是本值得细看的书,但阅读中被人打断更让他恼火。

    随后撒加就阴沉着脸、两手空空地和满载而归的艾俄洛斯回去了。

 

    这天下山撒加唯一的收获就只是半首拙劣的诗而已,没想到这首诗像咒语一样在他脑中回荡——他换衣服时望了眼窗户,想起了那句诗,然后就不可避免地开始重复回想这首诗。

    他分析道:这首诗应该是在赞颂某主题事物。如果这是首高明的诗,那也许并不会点明主题,而是供人猜测想象;但这本印刷物显然并不高深,所以这首诗还是会点明主题,主题没准还很俗气。他又在脑中批驳了这首诗的音律,还害得自己失眠了一会儿。

    第二天一起床,他又立刻想起了这首恼人的诗,他自暴自弃地想:一定是因为昨天没读完整,所以才念念不忘,我去问艾俄洛斯把书借来读完就好了。然而他一开始当天的训练,反而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,直到晚上回双子宫沐浴更衣时才又记起来。后面几天也是如此,白天总是忘记,晚上躺床上了才想起来。他胡乱想着,是什么又像童话书又像启明星呢,心跳是羔羊的心跳还是自己的心跳呢?他又觉得虽然这诗用语拙劣,但对人心情的描写还算贴切,好奇主题到底是什么,也许自己心中也有什么类似的共鸣呢。

 

    几天后一次训练结束,艾俄洛斯又提出和撒加去山下买东西:“听说有新的战士要来了,年纪还小呢,给他买点见面礼吧!”。正在帮他包扎的撒加心中一动,装作无意地问:“你上次买的东西不行吗?是买了什么来着,书?”。艾俄洛斯撇撇嘴:“上次的三本书质量都很差劲,好像是自费出版的,那么无聊的小说,文笔还不如我呢。送出去会误导人吧。”。撒加继续问:“是小说吗?我记得你买了本诗集。”。“两本小说,一本诗集。那本诗集是唯一能看看的啦,倒不是因为写得好,只是有很多赞颂女神的诗。”。听他列举了一些片段,又抱怨了一通那些书的不好,撒加也就不好意思开口借来了。

    后来他们去山下买了其他东西作为新战士的见面礼。那天晚上撒加躺着床上想,那首诗也许也是对雅典娜的赞歌吧。把女神喻作“欲言又止的情人”未免太大胆了点,不过“童话书”、“启明星”却很符合。作为女神的战士,女神对他们而言也是如此的存在吧,指引他们的前行、牵动他们的心绪,让他们向往又爱慕。还未亲眼见过女神的他心中有股雀跃的热流,枕着的枕头也像温热起伏的羊羔一样,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。

    那一定是赞颂女神的诗。可惜他并未有机会好好读完。

 

 

    撒加即将迎来二十七岁生日时,突然有天对这个年龄感到莫名的熟悉——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呢?他每年的生日都悄无声息,但记忆里似乎有什么事给二十七岁打上了特殊的标签。他确认了下自己的行程,没有任何例外,所以并没有多在意。

    直到晚上他例行去星楼占星时,突然想起了十多年前读的诗。

你是我七岁的童话书,十七岁推开窗的梦,二十七岁的启明星。

    那是首拙劣的诗,印在粗糙的书上,自从在集市里翻过一下后撒加再没第二次机会阅读它,现在这本诗集也许还在射手宫,也许早就不在了。

    撒加还模糊地记得嘈杂的集市里,昏暗晚霞的热度、手上毛糙纸张的触感、边缘洇开的印刷字,还有夜晚枕着兴奋躺在床上,听自己心跳的激动——这些年轻的记忆——当年的自己并不承认会被低档读物所打动,但那念念不忘的热情却是真实的。这么多年后仍能让自己回忆起,那么自己应该是真的对那首诗有些共鸣吧。

    但雅典娜并不是他的启明星,更不是欲言又止的情人,不知在何处生死的她如何能投出情人氤氲的注视呢。

 

    第二天撒加偷偷去了无人的射手宫,少年时未圆满的刺促使他走了过去。

    艾俄洛斯房间里的布置仍是原样,只是积了很厚的灰,不透光的窗帘只开了一条缝,那一丝光线中腾着撒加推门而入时掀起的灰尘。不受重视的杂物都堆在床底的箱子里,常年不见光的它们比桌上的摆件更新一些。书籍塞了专门的一箱,撒加没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——一会儿出去时要掸掸衣服,深色布料沾着灰太明显了。

    小开本、印刷着彩色几何图案的旧书,那是撒加见过的封面,当时艾俄洛斯买回去时最上面的就是这本——这是本小说,叠在下面的那本诗集封面是沙滩风景画。他翻开后就知道:是这本了。收录的是民间诗歌,大部分都没有作者署名。不仅内容俗气、印刷糟糕,而且排版也十分不专业,没有目录,排序无规则,仅仅用空行分隔每首诗,有时一页的开头是空行,尾行是下一首诗的标题。撒加粗略地翻过诗集,确实有不少歌颂女神的诗,除了雅典娜外,也有赞颂太阳神、灶神、美神,以及常见的赞美爱人、感叹自由等等的诗歌。

    他跳着页翻看,不一会儿就翻到了当时在集市看到的那一页——那里的书脊脱胶了,很容易翻停。

 

你是我七岁的童话书,

十七岁推开窗的梦,

二十七岁的启明星。

 

你是我欲言又止的情人。

 

你是我枕着羔羊的心跳,

你是我自己发出的声音。

 

    他小心翼翼地翻到前页——

 

《权力》

 

    书“啪”地合上了,窗帘缝投入的那一丝光亮里飞满了腾起的灰尘。

 

END

2018.6.8

 

我只是记录个脑洞段子而已,没想到磨了两天才打出来[跪]。初稿又啰嗦又拖沓,我不喜欢这么啰嗦的文章,但自己又没什么能力精简……也许有缘会挑时间修改吧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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